第(2/3)页 这样的命令不知道是由谁下达的,但其实颇有道理,给死难军人送抚恤金向来是个不好的差事,但若是伤者去送,便不容易受到责难,而这些人带着银钱回家,也能激励城中其他人守城的意志。于是第二天,薛长功与小舅子侯敬跑了一些兄弟的家里,这是一件让人极为辛苦的事,但跑过之后,小舅子的心思也就活泛起来:“姐夫,姐夫,我们到哪里去玩玩吧,你带我去矾楼看看吧。”他作为薛长功身边的亲兵,得了十三两二钱的银子,对此时的军人来说,也是一笔大钱了。 虽说武朝军人不怎么被人重视,但作为捧日军中的部将,矾楼那种地方,薛长功偶尔还是去过的。他自第一任妻子死去之后,自然有过续弦,但第二任妻子也在成亲不久后生病去世,由于他的父母也是早亡,人家便说他命硬克家人,虽然有过娶第三任的想法,但后来不了了之,他是练武之人,血气旺盛,后来赚到的钱,大都花在青楼之中了。 事实上在他的心中,倒也有种想法,觉得青楼中的女子,其实远比娶回家的妻子来得有趣。没有家人的管束,他倒也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无所谓。 只是小舅子说起这事,便有点乱来了。 薛长功看着他小舅子:“十多两银子,放在家里算多了,到矾楼那等地方去,却算得了什么,你留在家中,仗打完了也好给你娶个姑娘。” 小舅子目光闪避,撇了撇嘴:“姐夫你也说了,十多两银子,其实放在乡下算多,放在京城,娶得了什么好人家。而且,姐夫你看看这几日的状况,打成那个样子,我拿了钱……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他的这番话让薛长功的目光严厉起来,侯敬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早些日子,有一次去竹记吃饭,我看到过师师姑娘的表演,姐夫,若是……若是能再看看,我也……无怨了……” 薛长功啪的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过得片刻,目光才稍缓:“你这十几两银子。也想见李师师?而且那等老姑娘有什么好见的!”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道,“罢了,为庆祝打退女真人,矾楼里这两日接待军中的人不收银子。但李师师也不是那么容易见的,有你姐夫我这军牌,或许可以见一面,你今晚跟我去碰碰运气也好。这些银子快拿回去!让你爹娘收着,给你娶个媳妇!” 他答应下来,侯敬便连连点头。兴奋起来。这天晚上,两人便朝着矾楼那边过去,薛长功与侯敬的身上还有着绷带,但这样的伤势,确实是此时汴梁城中最受欢迎的通行证了。路上侯敬说起那日李纲率兵过来后击退女真人的事情。预备拿到矾楼中跟其他人吹牛,而后又说起李纲,觉得这人实在不错。 “……早几日金狗突袭西水门时也是,他们却料不到,李相竟早有准备,在水里打下了木桩,又以巨石堵了水路,金狗根本无法登城……” “那也没什么难料的。金人过来时,出城水路,哪一条不是这样堵了。又不是单单堵了西面的。” “嗯,这倒也是。”侯敬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道,“不过,听大伙儿说,为了堵水路。李相在战前直接派人去蔡太师府上,把蔡太师府中的花园子都给拆了。将那些太湖石填进水里。姐夫,我想着啊。要堵水路,哪里的石头不能用,李相偏偏把蔡太师的花园子都拆了,你说这是不是……” “你闭嘴。”薛长功便猛地打断了他的话,瞪他一眼,“往后少提些这种事情……上面那些人的事,岂是你我可以猜得到的……” 片刻又道:“猜不猜得到也不是你可以说的!” “哦。”侯敬便点点头。 不多时两人来到矾楼,已是华灯初上,饭菜的香气四溢的时候,矾楼中张灯结彩。薛长功亮明身份之后,才知道矾楼这两日免费的宴请军人,李师师等著名的花魁并不难见,但自然不是单对单的,师师那边院子里此时有好几位都是军中的高层军官,不过,当看到薛长久身上的伤和部队编制,李蕴亲自过来将他迎了进去。 李师师的房间里,此时正以圆桌待客,眼下也到了六七名军中的官员,大多比薛长功的职位要高,然而听到薛长功的编制后,都竖起了大拇指,称他为英雄。房间里,师师与她的两名漂亮丫鬟轮流跟众人敬酒,问问战情,感谢一下他们,其后自然也有表演,不在话下。侯敬虽是薛长功的跟班,但因为受了伤,也因此得以坐下,观看表演,甚至受到李师师与众人的问询,年轻人还没喝酒,脸就已经红得不行了。 纵然在此时的汴梁城里已经不再是呼声最高的花魁,但此时的李师师,依然声名极佳,更别说歌舞的技艺已经登峰造极。当房间里灯火暗下来,师师姑娘离席又过来之后,一番简单的舞蹈表演,真能让人觉得心神都澎湃起来,然而作为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又从那种断手断脚的地方出来的薛长久,却总觉得有些不对。过得一阵,他便借口有事离了席,将小舅子留在那边。 离开房门时,李师师正在里面跟众人问起城外坚壁清野的事情,一名将领道:“如今在城外,天南地北,几十万大军都在朝汴梁开过来,举国存亡,都落在此战之上。战端一开,周围数百万人自然就跑了,坚壁清野,也就没什么人提了。” 另一名将领道:“倒是不知道,师师姑娘为何问起这事,这坚壁清野,原本就是个歪点子,与金人的一切,还是得战场上见胜负……” 薛长功也并不清楚这些,离开这边院落之后,他在热闹的矾楼里询问了一名叫做贺蕾儿的女子的所在。此时矾楼之中有上百名女子,有卖身的有不卖身的,贺蕾儿原本是一名花魁的丫鬟,如今也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红倌人。薛长功找到对方时,那房间里有几名男子几名女子,正在吃菜喝酒,男的都是军人,薛长功装作喝醉了,亮了亮身份,而后自然而然地在贺蕾儿身边坐下,与众人交谈起来。 那几人都是军中小官,见薛长功乃是捧日军的部将,又负了伤。不敢怠慢,不久,大家倒是说得热络起来,过得一阵,他倒在那贺蕾儿的怀里。呼呼睡着了,手上倒是拿了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 第二天醒过来时,女子便浑身赤裸地躺在他的怀里。薛长功平日来矾楼,自然也没钱找那些有名的姑娘,与这贺蕾儿。是有过一段厮混的日子的。伺候他穿衣起床洗漱后,女子有些犹豫地问道:“将军,你还会过来吗?” 薛长功道:“没死的话应该会来吧。” 过得一阵,对方又问道:“那……将军,你说这城守得住吗?” “这是京城。城外几十万勤王大军都在过来,自然守得住的。” “哦。”贺蕾儿点了点头。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贺蕾儿迟疑着说道:“将军,此时已不能出城了,可我听说,若是真的危险了,是有什么手令,能许人自南面出城的。将军,你若有这手令,我是说……若是……若是……你能带蕾儿走吗?” “我没听说过这东西。”薛长功心头升起一股厌恶。话语便稍稍有些粗了,女子应该是察觉到他的情绪,过得片刻,语气更咽起来。 “将军……蕾儿、蕾儿不是那个意思,蕾儿是……蕾儿是听说,落在那些女真人手上的女子。都是生不如死,我不想死。也不想落在他们手上……” 她近似哭腔地说完这些,薛长功心中又软了些。叹道:“若是有那东西,我会告诉你的,你……唉,你放心吧……” 其实对于这城市接下来会怎样,谁也没有信心。 他这样说后,女子便不再提起,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曲意逢迎,只是薛长功兴致已尽,过不多久,便从矾楼离开了。 薛长功离开矾楼之时,李师师正在外面的楼上看着上午街上的行人。已经在夜间戒严的城市,白天的时候,也总有一股焦虑的气氛,作为矾楼的花魁,她虽然不能知道战场上的气氛,但对于整个局势,却比一般人要更加清楚。 女真人的到来使得汴梁城外上百万人都在四处逃散,而数十万的勤王军正在聚拢过来,完颜宗翰率领的女真西路军被堵在太原附近,折可求与刘光世率领四万西军正赶赴救援,小规模的战斗或是掠夺此时正在各处不断爆发。金人的进攻随时都可能摇撼汴梁城的城防,朝堂之中争吵不休的,已经有求和的声音。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