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四野昏暗,夜色中,原野显得无远弗届,周围的喧嚣和人头也是一样。黑色的旗帜在这样的黑暗里,几乎看不到了。 接近半日的厮杀辗转,疲倦与痛楚正席卷而来,试图征服一切。 有多少的同伴还在旁边,不知道了。 最后的阻碍就在前方,那会有多难,也无法估量。 但这一年多以来,那种没有前路的压力,又何曾减弱过。女真人的压力,天下将乱的压力。与天下为敌的压力,每时每刻其实都笼罩在他们身上。跟随着造反,有些人是被裹挟,有些人是一时冲动。然而作为军人,冲锋在前线,他们也愈发能清楚地看到,如果天下沦亡、女真肆虐,乱世人会凄惨到一种怎样的程度。这也是他们在看到一丝不同后,会选择造反。而不是随波逐流的原因。 若是未曾见过那生灵涂炭的景象,未曾亲眼见过一个个家庭在兵锋蔓延时被毁,男人被虐杀、女子被奸淫、屈辱而死的情景,他们恐怕也会选择跟一般人一样的路:躲到哪里不能苟且过一辈子呢? 但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会明白,跟天下人为敌,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这一年的时间里,表现得乐观也好,无畏也罢。这样的想法和自觉,其实每一个人的心底,都压着这样的一份。能一路过来,只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们,前无去路,那便用刀杀出一条来,而且身边的人都执起了这把刀。破延州,灭铁鹞子,他们已是天下的强兵,然而若就此回到小苍河,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十万、数十万大军的压境,和自己人的锐气尽失。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好走的路,而如今,路在眼前了! “——路就在前面了!”嘶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即便只是听到,都能够感觉出那声音中的疲惫和艰难,声嘶力竭。 “……是死在这里还是杀过去!” “……还有力气吗!?” “向前——” 这样那样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在喊,所有的声音里,其实都已经透露着疲惫。杀到这里,经历过大大小小战争的老兵们都在努力地节约下每一丝力量,但仍旧有不少人,自发地开口呐喊出来,他们有的是军官,有的则是普通的黑旗士兵,使劲力量,是为了给身边人打起。 盾阵再度拼合起来了,卢节摔倒在地上,他浑身上下,都沾着敌人的血肉,挣扎了一下,有人从旁边将他拉起来,那人大声地喊:“怎么样!?” “没……没事!” 卢节往前方走,将手中的盾牌加入了阵列之中。 巨大的混乱,箭雨飞舞。不久之后,敌人从前方来了!那是西夏质子军、卫戍营组成的最精锐的步兵,盾阵轰然撞在一起,然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身后的人用长枪往前方插过去,有人倒在地上,以矛戈扫人的腿。盾牌的空隙中,有一柄长戈刺了过来,正要乱绞,卢节一把抓住它,用力地往下按。 他的身体还在盾牌上奋力地往前挤,有同伴在他的身体上爬了上去,猛地一挥,前方砰的一声,燃起了火焰,这投掷燃烧瓶的同伴也随即被长矛刺中,摔落下来。 卢节手中的长戈开始往回拉了,身边人挤着人。长戈的横锋贴在了他的脸上,然后缓缓地划进肉里,耳朵被割成两半了,然后是半张脸颊。他咬紧牙。发出喊声,用力地推着盾牌,往回拉的长戈勾住他的手指,压在盾牌上,手中血涌出来。四根手指被那长戈与盾牌硬生生切断,随着鲜血的飚射出来,力量正在身体里褪去。他还是在全力推那张盾,口中下意识的喊:“来人。来人。”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听见。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