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五章 凛冬(七)-《赘婿宁毅苏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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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建朔九年的冬天。大雪逐渐封冻了长江以北的大地,然而位于黄河北面的战事,从开始起,便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九、十月间,女真的东西两路大军相继与挡在前方的敌人展开了大战。东路军很快将战局压缩在大名府一带,然而西路的顽强抵御,此时才刚刚的拉开帷幕。
从雁门关一直到太原废墟,王巨云、田实的抵抗一场接着一场而来,被打散后又不断地聚拢,以百万计的军队或聚或散,仿佛在以水磨功夫不断消耗女真军队的意志。然而作为大金开国一辈中最为杰出的老将,宗翰与希尹不断地击溃这一波波的攻击,及至十月底,术列速率领偏师横插沃州,在银术可、拔离速、撒八等将领的配合下,给迎击而来的力量,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难题。
术列速的第一次攻沃州,在沃州守军与林宗吾、史进等众多民间力量的顽强抵抗下,终于拖延到于玉麟的军队南来解围。而在十一月间,冰天雪地里展开的战斗只是比其它的季节稍显缓慢,王巨云、田实、于玉麟等人的相继溃败,令得前线的兵力不断减少。溃败的士兵南撤、投降,甚至于在逃亡中与大部队而冻死在雪地里的,不胜枚举。
尽管在开战之初,王巨云与晋王双方的首脑都已确定这是一场不断战败的消耗战,但在一个多月时间的损耗之后,尽管先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两拨军队的军心和力量还是掉落到了低点。
十二月初三,李承中携林州城宣布投降女真,引动了整个局势的忽然变化,田实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在希尹的进攻面前大败溃逃,为了斩杀田实,女真大军追逐溃兵数十里,屠杀败兵无数,对外则宣称晋王田实已然授受的消息。而不断溃败南逃,手头一时间只能聚拢三万余精锐的王巨云在第一时间起尽兵力,强攻林州,希望在整艘船沉下去之前,压住这一块已经翘起的舱板。
与此同时,术列速大军折返,再度攻沃州。而撒八率领的一小股军队朝着林州过去,银术可、拔离速率军扑中路,欲攻向晋王地盘腹地。
在田实疑似身亡的短短时日里,整个晋王地盘,眼看就要整个崩溃下来。初八下午,祝彪率领的华夏军队伍在威胜这边展五等人的告急当中,横插数百里距离,先完颜撒八一步,抵达林州城下。
同日攻陷林州。
叛乱首领李承中在城破之前自刎身亡,其余参与叛乱将领,连同他们的家人被拖上城墙,被悉数斩首。
然而整个局面,仍在不断地崩解。这一天夜晚,沃州的城防被攻破了,史进在城墙上不断厮杀,几乎力竭而亡。而后守城的军队大开了城门,放满城的百姓南逃。沃州守将于小元命令军队在前方堵住女真的攻势,尽量展开一段时间的巷战,以为南逃的百姓拖延时间,然而军心已经接近底线,于小元为振奋士气,率亲兵两度冲上前方,亲自拼杀,随后被女真的飞矢射杀。
沃州守军大乱溃逃,女真人屠杀过来,史进与身边的战友亦被裹挟着且战且退。到得这天夜里,逃散并幸存下来的人们回首沃州的方向,整个天空已经被一片火光点燃,屠城正在持续。
史进站在昏暗中的山麓上,有湿润的气息,从脸上落下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或许是身上流下的热血,在这冰天雪地里,片刻也就失去温度了。
有许多的人围在他的身边,比之解散赤峰山后,人还更多一些了。
他虽然自知没有掌军本领,然而八臂龙王的名声,终究还有些用处,第一次沃州守卫战后,他仍旧四处奔走,斩杀那些女真的奸细、汉人的败类。这断大战期间,远在威胜的楼舒婉曾遭遇过不少刺杀,她杀的人太多,兼是女子,外界将她塑造得狠心毒辣,一些有心人骂她是奸贼,是要帮着女真人搞垮晋王基业、意欲使民不聊生的毒妇。
史进便也在绿林间发声,为楼舒婉正名,这些讯息在传播了一个月后,终于又有不少人被说动,在威胜自发地开始为楼舒婉正名奔走,甚至在爆发的刺杀行动中站在刺客的对面,保护楼舒婉的安危。
在沃州奔走厮杀的史进无法知道威胜的情况,随着沃州的城破,他眼中所见的,便又是那最为惨烈的屠城景象了。这十余年来,他一路奋战,却也一路战败,这战败似乎无穷无尽,但是又一次的,他仍旧没有死去。他只是想:沃州城没有了,林大哥在这里过了十余年,也没有了,穆安平未能找到,那小小的、失去父母的孩子再回到这里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去到南面的城池,继续战斗。
雪有时落、有时停,战火在大雪中还在不断的蔓延。黄河以南,流浪的饿鬼们也在雪中汹涌,给南下的女真军队造成了一定的麻烦,有些小规模的运粮队被饿鬼整个吞没了,然而随着寒冷的加深,饿鬼们也在一片一片的死去。唯有徐州附近的饿鬼大集团,挨在风雪之中,还残喘着一丝气息。
大名府。守城的士兵也在寒冷的天气里逐渐的减少,女真人的攻城最激烈的是在第一个月里,大量的减员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一些重伤员们没能挨过这个冬天。完颜昌率领的三万女真精锐与二十万汉军也在每日里磨去守城士兵的生命与精神。到了十二月,细细点算后,当初近五万的守城军刀目前大概还有三万余,其中大都已经带伤。
冰雪终究压住了女真人攻城的力度,王山月、薛长功还是每天都守在城墙上,每天都在为士兵打气,对于城中不算多的居民,王山月偶尔派人送去吃食救济,也向人们宣传着抵抗的精神,但由于大雪已深,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大力地展开。
城外的围城帐篷,连成一片海洋。他们在等待春天的到来。春天是万物生发的、生命的季节,然而无论是王山月,还是薛长功,还是史进、楼舒婉、田实、祝彪,又或者是远在西南的宁毅,都能够知道,武建朔十年、金天会十三年的春天,不是属于生命的季节。
那是埋葬一切的季节,在一片大雪呼啸中,它一天一天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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