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〇章 滔天(一)-《赘婿宁毅苏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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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门风严谨,自小祖辈父辈就说,仁善传家,可以千秋百代。我自幼正气,嫉恶如仇,书读得不好,但向来以家中仁善之风为傲……家中遭逢大难之后,我悲愤难当,想起那些贪官狗贼,见过的许多武朝恶事,我觉得是武朝该死,我家人如此仁善,年年纳贡、女真人来时又捐了半数家当——他竟不能护我家人周全,本着这样的想法,我到了小苍河……”
他望着桌上的碗筷,似乎是无意识地伸手,将摆得稍稍有些偏的筷子碰了碰:“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明白了宁先生说过的这个道理。生产资料……我才忽然明白,我也不是无辜之人……”
宁毅点了点头,吃东西的速度稍稍慢了点,随后抬头一笑:“嗯。”又继续吃饭。
“话可以说得漂亮,持家也可以一直仁善下去,但祖祖辈辈,在家中务农的那些人仍旧住着破房子,有的人家徒四壁,我一生下来,就能与他们不同。其实有什么不同的,那些农家孩子如果跟我一样能有读书的机会,他们比我聪明得多……有的人说,这世道就是这样,我们的祖祖辈辈也都是吃了苦慢慢爬上去的,他们也得这样爬。但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武朝被吞了中原,我家中妻儿父母……该死的还是死了……”
宁毅将碗筷放了下来。
陈善钧在对面喃喃道:“肯定有更好的办法,这个天下,将来也肯定会有更好的样子……”
入夜的牛头县,凉爽的夜风起了,吃过晚饭的居民逐渐的走上了街头,其中的一部分人互相交换了眼色,朝着河边的方向慢慢的散步过来。县城另一侧的军营当中,正是火光通明,士兵们集结起来,正要进行夜间的操练。
老牛头山腰上的院子里,宁毅于陈善钧相对而坐,陈善钧嘴角带着笑容缓缓地说着他的想法,这是任谁看来都显得友好而平静的沟通。
“一如宁先生所说,人与人,其实是一样的,我有好东西,给了别人,别人会心中有数,我帮了别人,别人会知道报答。在老牛头这里,大家总是互相帮忙,慢慢的,这样愿意帮人的风气就起来了,同样的人就多起来了,一切在于教化,但真要教化起来,其实没有大家伙儿想的那么难……”
宁毅笑着点头:“其实,陈兄到和登之后,最初管着商业一块,家中攒了几样东西,但是后来总是给大伙儿帮忙,东西全给了别人……我听说当时和登一个小兄弟成亲,你连床铺都给了他,后来一直住在张破床上。陈兄高风亮节,许多人都为之触动。”
陈善钧微微笑了笑:“刚开始心中还没有想通,又是自幼养成的风气,贪图逸乐,日子是过得比别人好些的。但后来想得清楚了,便不再拘泥于此,宁先生,我已找到足够献身一生的视野,床是好是坏、茶是浓是淡,有何在乎的……”
他继续说道:“当然,这其中也有许多关窍,凭一时热情,一个人两个人的热情,支撑不起太大的局面,庙里的和尚也助人,终究不能惠及大地。这些想法,直到前几年,我听人说起一桩往事,才终于想得清楚。”
“什么往事?”宁毅好奇地问道。
“那时候我尚未至小苍河,听说当年先生与左公、与李频等人坐而论道,曾经提起过一桩事情,叫做打土豪分田地,原来先生心中早有计较……其实我到老牛头后,才终于慢慢地将事情想得彻底了。这件事情,为何不去做呢?”
“这世间之人,本就无高下之分,但使这世上人人有地种,再厉行教化,则眼前这天下,为天下之人之天下,外侮来时,他们自然奋勇向前,就如同我华夏军之教导一般。宁先生,老牛头的变化,您也看到了,他们不再浑浑噩噩,肯出手帮人者就这样多了起来,他们分了地,自然而然心中便有一份责任在,有了责任,再加以教化,他们慢慢的就会觉悟、觉醒,变成更好的人……宁先生,您说呢?”
院子里火把的光芒中,饭桌的那边,陈善钧眼中包含期待地看着宁毅。他的年纪比宁毅还要长几岁,却不由自主地用了“您”字的称呼,心中的紧张取代了先前的微笑,期待之中,更多的,还是发自内心的那份热情和诚恳,宁毅将手放在桌上,微微抬头,斟酌片刻。
“世间虽有无主之地可以开垦,但大部分地方,已然有主了。他们之中多的不是皇甫遥那样的恶人,多的是你家父母、先祖那样的仁善之辈,就如你说的,他们经历了许多代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打土豪分田地,你是只打恶人,还是连着善人一起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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